《星期專訪》中以奧會模式 阻馬出席世運開幕

記者鄒景雯/專訪 

承辦高雄世界運動會讓世界看見台灣的高雄市長陳菊,接受本報專訪時透露,馬英九總統出席世運開幕式並宣布世運開始,中國自始至終都以「奧會模式」對世界運動總會施加壓力、採取反對態度,由於世界運動總會IWGA主席朗佛契Ron Froehlich的堅持,才得以突破。

她同時強調,世運是國際架構,不是兩岸關係,不是馬英九所謂的「互不否認」,台灣的存在是事實,台灣與中國在此平起平坐,不是誰可以否認或不否認的。這次國際奧會副主席豬谷並且稱讚,高雄世運辦得比北京奧運還要成功。

國際奧會稱讚 比北京還成功

問:高雄世運獲得高民調的肯定,妳認為成功的要素是什麼?

陳菊:從二○○四年高雄市長謝長廷、體委會主委林德福主動爭取開始,過程中經歷了許多艱難的歷程,我在選舉時只知道已經成立了世界運動基金會要辦世運,但是內容完全不清楚,真正感受到壓力是上任的第三天,我去世運主場館主持動土,工務團隊簡報時告訴我,這個主場館兩年一個月一定要完成,在高度的時間壓力下,許多設計施工十分耗時,例如八十幾座馬鞍型每座的樣子都不一樣,包括螺旋狀的都有力學的計算,已經不可能更改,我告訴工務單位,我們只有拚,必須全力以赴。

從無到有,我們很幸運,互助營造可能是全台灣最好的營造,他們也有這是拚台灣面子與尊嚴的光榮感,許多困難一一克服。我告訴我們的團隊,這如果有什麼閃失,都是無法交代的,倘若謝長廷爭取到、陳菊執行不力,這怎麼交代?

這次有二十九個場館,有些是從零開始,有些需要修繕,我們沒有採取傳統運動會由單項協會或體育會去辦,而是由學校的校長分別去負責每個賽場,我則追蹤教育局進度,其中短柄牆球的強力玻璃,是在最後倒數十天才從韓國空運來台裝設完成,校長都有很豐沛的行政歷練,對運動的推廣有濃厚興趣,他們做的很完備,真的很好,這是很重要的力量。

第二個力量是我們的志工。這些來自社會局、衛生局、環保局等各類的志工全部集合,經過七十二小時的基本訓練而後在主場館大會師,他們扮演著非常重要的角色,其中國際菁英的志工,具備不同語言的能力,有些年紀較資深,有些是一家幾口,這些志工的參與在這次非常符合世界運動會的精神,強調友誼、合作、團結。

維安這一塊,劉世芳專任執行長後,由於其在國安會任職的資歷,才逐漸上軌道,今年二月農曆年期間,經由美國在台協會安排,我們前往拜訪美國國土安全部,美國這次幫了很大的忙,日本、以色列等國,在情資上提供了許多交換與合作,確保維安具有很高的難度,但是今天做為一個承辦城市,這被視為是一個基本的能力。

我最感動的是台灣人的熱情,一位法國飛翔翼選手漂離降落,我們的市民自動把他載回會場。國際標準舞在高雄小巨蛋舉行,西班牙籍的會長說他們最多的一次在倫敦是四千名觀眾,就已經很驚人了,這次則是一萬五千人,而且全場咻咻叫,為每個國家的選手加油聲不斷。

台灣人這次在世界運動會上真的是讓全世界刮目相看。每位到高雄的貴賓,一下飛機就有專人專車,志工如同地陪,講西班牙文也通,讓你語言無障礙,這次是第八屆,IWGA朗主席說,從來沒有像這次辦得這麼好。國際奧會副主席豬谷也說,我們辦得比北京奧運好。

赴中宣傳前提 是不拿台胞證

問:世運之前,市長決定到中國行銷世運,在國內引起不同討論,妳的著眼是什麼?

陳︰行銷世運是承辦國家的責任,我們去美國紐約、日本東京之後,要不要去中國北京?對我來說這是一個很困難的決定,幕僚在內部有兩種不同看法,不去,我最輕鬆,好睡,不必面對壓力,但是台灣應不應該利用這歷史的機會去面對中國是一個國家,台灣有自信展現存在?但是民進黨已經很脆弱,我的作為到底是加分、還是減分?這真是痛苦不堪,也幾度反覆。

去中國,我有幾個條件,第一,我不拿台胞證,第二,我的行程與談話完全公開,我只做與世運有關的事,我也不見與世運無關的人員。

問︰但國民黨發言人說,所謂不拿台胞證,是別人幫妳拿,你還是用台胞證進入,事實為何?

陳︰國民黨說的是海基與海協的兩會模式,我們用的是世運主辦國家城市的身分,台灣給予所有貴賓來台免簽證,中國來這裡的選手也是免簽證,這是一個互相的待遇。對方同意我、副市長李永得、執行長劉世芳三人免持台胞證。

當天到北京,下午就會晤北京市長,對方提到金融海嘯對北京沒什麼影響,我則說金融海嘯讓我們中央政府馬英九總統承受很大壓力,這是個自然的回話,我們在台灣平常就是這樣講。

第二天見中國奧會劉鵬,他是個標準中國共產黨盛氣凌人的口吻,特別提到維安問題,我說這是市長的責任,我保證維安做到滴水不漏,我保護所有國家選手到高雄的安全,包括中國的選手,他讓我感受真是「夭壽臭屁」(傲慢),直到後來晚宴請我們時,他的肌肉才稍微鬆弛,你可以很明顯感覺到三十年後的今天中國官員那種成為大國的氣勢,而我也不能示弱,或被壓下去。

但是國內的壓力卻是無形的大,統獨、藍綠的糾結,非常不容易處理,講氣魄、喊大聲話的時代,對我來說已經過去了,我們現在的努力是要讓台灣的存在在國際被看到,必須讓全世界知道台灣不應該被遺忘,好像視而不見,這也是這次世運必須成功的重要性。

問︰「奧會模式」與國旗的處理如何克服?

陳︰我請劉世芳與IWGA做了很多溝通,奧會模式如果是在比賽的場所,我們不能違背,但是做為一個人權的城市,以及台灣是個自由民主開放的社會,在非比賽的場域,我沒有權力去限制我們的國民不能拿中華民國、台獨、圖博或是法輪功等任何的旗子,我們對IWGA非常清楚的表達立場,同時我也公開宣布只要是以和平的方式,我們歡迎以任何旗子表達政治立場。

馬出席開幕式 未與中國商量

我這次一直有個美夢,大家是不是能用各種不同的方式去結合愛台灣的力量,讓台灣的力量不斷加分、不斷壯大,而不是去比你獨九分、我獨十分,這樣很可惜。我看過很多國家獨立奮鬥的過程,包括在我年輕的時候非常喜歡阿拉法特,全世界流落各地的巴勒斯坦人他們怎麼看待自己漫長的等待,我都很清楚,所以我尊重各種旗子,這就是五彩繽紛。

問︰馬總統宣布世運開始的交涉過程?交涉對象是誰?

陳︰胡錦濤都能上台宣布北京奧運開始,世運能不能依照奧會的模式辦理,站在我做為承辦城市的立場,雖然這個總統不與我同黨,不過維護台灣國家主權這是一個最大公約數,因此高雄市的主張很清楚,當然應該讓我們的總統馬英九上台宣布,從頭到尾這個態度沒有改變過,但是這個問題我們不和中國商量,我和劉鵬也沒有談過這個問題,這個事情與中國無關。

我們認為中國也是世界運動會一個重要會員國,應該要雍容、要「大扮」,今天是在我的國家主辦,你說馬英九不能去,這對台灣人的感情是個傷害。

劉世芳到洛桑去,也就這個問題與IWGA商量,能夠突破困難取決於朗主席的決心,因為直到最後,中國奧會都在抗議這件事情,他們以奧會模式堅持認為馬英九不能上台,朗主席被搞煩了,就告訴中國「如果你尊重我是世運的主席,就請你把中國選手帶來參加比賽」。他也說,「我知道奧會模式,但這是世界運動會」,不理會中國的吵鬧。

問︰那麼馬英九事後特別公開感謝中國的善意,這是什麼意思?

陳︰他大概是指中國有派選手來參與賽事,因為一度曾經傳說中國整個團都不來參加。

至於未參加開、閉幕式,事實上,開幕時,中國就有先遣部隊來,閉幕時,也有人在現場,只是沒有舉牌子走出來。

對於我們來說,中國就是所有參加國中的一份子,我不認為他們有什麼特別,我講我要講的話,我們為台灣加油,為高雄加油,我們努力維護台灣的國家尊嚴,這是我的責任。所以開、閉幕短短的三分鐘,我必須在運動的主題中為這個很良善、很艱難中的國家講兩句話,而我盡力了。

問:馬英九又說這次的高雄世運證明兩岸「互不否認」,妳的看法如何?

陳:這不是什麼互不否認,我們是以國際的架構來看,這是一個國際關係,不是兩岸關係。中國的存在是一個事實,台灣的存在也是一個事實,不是你承認不承認的,我們站在平等的立場、國際運動賽事上一樣拿到這麼多金牌,我們的選手都是為台灣而努力,雙方是在這個國際平台上平起平坐的。

台灣存在事實 誰都不能否認

問︰世運圓滿閉幕,但是世運的經費預算中央仍未全數撥放,這是怎麼回事?

陳︰立院全數通過八億四千多萬經費,高雄市議會也全數通過,後來體委會說我們浮濫,我認為不該講這種話,因為我們編列的人都是文官,不是我陳菊在編,同時百分之九十八的工作人員也是文官,只有三十七人是在語言、行政對世運有幫助的專員,這樣講好像我們如何,我們不要讓文官去承受這種不必要傷害,所以我立刻開記者會,這種被人糟蹋欺侮的感覺真歹(很差)。

為了世運的氣氛,我們不願意造成與中央對抗的印象,後來我們沒有再講任何話,為何如此?因為我們認為我們必須成熟到承辦這個運動會、必須重視到它最後的氛圍。

體委會對我們所有行銷這個城市的經費都不支持,我們的議長與不分黨派的議員都同意八億多的預算,既然已經通過就可以先用,所以我們才能先用。因為中央這樣做,世運博覽會的規模為此縮小了一半。

不過,我沒有把這件事當成一個重點,做為一個在野黨,我已經有了很成熟的心理準備。做為承辦市長,我必須負百分之百成敗的責任,我請市民做我的依靠,與我站在一起,總是高雄的光榮,總是台灣的榮譽,大家一起幫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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